裂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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裂縫
聽到謝臨寒這句話，陸凝凝心裏感覺稍微舒坦了點兒，方才的不悅和郁悶像是被他安穩地兜住，然後清掃到看不見的角落裏。
於是，她什麽也不去在意，在眾人視線的環繞之下，毅然決然將手裏的“吐真言”喝下幾口。
見陸凝凝喝下了真言水，那王氏家仆眼裏掠過一絲陰險的暗光，低低冷笑了兩聲，變臉只在剎那之間，表情隨即整肅下來，說話的語氣天衣無縫，開始一樁樁一件件地盤問她關於謝臨寒的內心所想。
“你當真不識得謝家的徽識？”
陸凝凝：“我……”
剛剛吐出一個字，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，眸子微微瞪大了，渾身僵冷，想要轉向謝臨寒，告訴他不對勁的事情。
可是，卻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般，她沒辦法扭頭轉身，就連神情也煞是平靜，口不由心地道：“我其實……認出來了。”
怎麽回事？！
此話一出，不單是陸凝凝五雷轟頂，大腦像驟然短路了一般，內心的小人在拼命跳腳，急欲沖出身體大聲反駁。此刻，四面其他圍觀的修士們也倍感震驚，目光瞬間浮現出錯愕和鄙夷，心道：此女裝模作樣的功底也太好，方才竟然被她騙過了。
王氏家仆心滿意足，點頭繼續問話：“那你接近謝劍君的目的……”
陸凝凝應聲開口回答，然而說出的那些話，卻與她的內心事實截然相反。
她中計了！
這水該是“謊言水”才對吧？！說出來的話完全是反話！！
陸凝凝急得掌心冒汗，臉色微微漲紅，她知道，謝臨寒是相信她的，他才不會被這些奸計蒙騙過去！
那人還想繼續盤問，而這時候，謝臨寒踏上一步，攔住了他，用手勢制止。
少年的表情甚為平淡，仿佛剛才那些話都不足以撼動他。卻見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腕，一言不發地接過陸凝凝手裏的真言水，就著她剛才喝過的瓶口，倒也不嫌棄什麽，直接將剩下的真言水一飲而盡。
陸凝凝慶幸地眨眨眼，當即面露喜色。
——你知道我沒有騙你！你一定知道！
謝臨寒低下眼眸，輕輕抿了抿唇瓣，將口內微涼的液體全然咽下。
陸凝凝定定地望著他，心頭萬分焦急地想要他為自己辯駁，好還她一個清白。
——這水是假的！是不是！
她心頭吶喊聲不斷，可惜謝臨寒聽不到，現實也不順人意。
飲下了那半瓶吐真言，他眼底卻慢慢浮上了一層疑惑，有些茫然地望著她，眉頭微微蹙起。
謝臨寒沒多說，立刻並攏兩指，靈光從他指尖閃過，將二人身上的“吐真言”藥水功效解除。
陸凝凝怔怔地望著他，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後，似乎能預料他將要說什麽，一陣突如其來的無力和恐慌如同潮水，驀然將她身體灌滿了，頭重腳輕，世界將要倒轉。
謝臨寒的嗓音仿佛時近時遠：“凝凝……這真言水，確實不假。”
不、不可能……
陸凝凝面色雪白，突然抓住他的手臂，用力搖晃起來，磕磕絆絆說：“你、你知道我，我不可能騙你的！方才那些話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！”
謝臨寒鎮定又柔和地握住她顫抖的手指，像過去無數次一樣，輕輕包裹進自己的掌內，話音也是格外溫和的：“我知道。所以，無論如何，我都會相信你。”
見二人依舊如膠似漆，遞出真言水的那個王氏家仆氣得牙關暗咬，卻也無力阻止謝臨寒將陸凝凝帶回神緲宗。
謝臨寒不想引人註目，將她安置在地玄門，先從外門弟子做起。
雖然這大變故打得陸凝凝措手不及，內心慌亂不疊。但自從入了瓊陽山後，陸凝凝心中以為，只要兩個人心意堅定，感情不生嫌隙，就依然和過去沒有什麽分別。
只不過是身份變了而已，要面對的事情變得更多了一些而已。
他是不會改變的。
她喜歡的那個人不會變。
一遍遍地告訴自己，要堅定信念，今後要加倍努力修行，好能配得上謝臨寒現在的家世身份，不要讓自己站在他身邊顯得太寒磣、太不起眼了。
後來發生的一切，卻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訴陸凝凝，她當時的想法太天真。
謝臨寒說信任她。
兩個人的信任從來不是牢固如鐵的墻壁，能夠無堅不摧，即使一個小小的蛀蟲，都能讓墻面不知不覺生出細微的裂縫。
他信任她，卻也存了一絲疑問。
入世以來，他見過太多趨炎附勢，太多假意的討好，記不清多少妖精或是女修垂涎他的身子，或下藥或假摔，夜半闖入室，各種騷擾層出不窮。
萬一。
她也有過居心不良的時候呢？
他又如何知曉陸凝凝沒有一刻覺察出他的身份？嘗過的真言水沒問題，她那日所言難道沒有一句真話嗎？
忘憂咒讓他變為一張心智純然的潔凈白紙，沒有過去，沒有未來，只顧眼下。
但謝臨寒卻並非只有少年人的純白，他也有陰謀和算計的時候，有沈重的過去，有覆雜的將來，有父母兄弟親族，有即使不願意也不得不背負的家族重擔。
腦內雜亂紛雜，過去種種溫馨時光如吉光片羽，在眼前飛掠而過，又消散無蹤，令他迷惘異常。
擾亂心神，頭痛欲裂。
加之謝家人持續不斷的洗腦規勸，這份已經開了花的情愫，終究不能再任由其發展下去，要及時掐斷花枝，趁尚未結果時，早日遏止。
是謝臨寒先向她提出了分手。
他輕聲說對不起，沒能做到當日的許諾，會盡他所能竭盡彌補她的損失。
陸凝凝哭笑不得，一張臉笑比哭還難看，心道她能有什麽損失呢？只不過傷心一些罷了。
又傷心又氣憤。
為什麽連謝臨寒也不可靠！為什麽連他也說話不作數！
她氣得全身發抖，眼睛腫得像核桃一般，抽噎著把作為彌補的靈石和天材地寶俱都砸落在腳旁，意氣用事地大叫道：“滾開！我才不要你的東西！”
謝臨寒木然如一尊塑像，他從來沒有處理過和女子的舊情糾葛，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好，能怎麽安慰她，又或許此時緘口不言會更好些。
他高估了自己的品行，謝臨寒其實是個內斂多思又多疑心重的人。
謝臨寒無法做到毫無芥蒂地信任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女。
她對他而言，太過神秘莫測，盡管花費很多人力去調查，身份背景卻一概不為人知，回想過去的一些想法和語言也是新奇又陌生，萬一是妖界或是魔界安插在人間的細作？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呢？？
他不能再留她在身邊，甚至是像從前一樣親近她。
信任裂開的縫隙空缺極難填補。
陸凝凝大概也看出來了，她心思細膩又敏銳，少年微小的情緒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不信我？懷疑我？”
她帶著哭腔，嗓音沙啞，鼻音濃重，滾下兩行熱淚，點了點頭，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陸凝凝抹了把眼淚，語氣沈沈：“分手吧！我就當沒有認識過你！你這個——”
她很少放聲罵人，發幹的唇瓣碰了又碰，一時間找不出狠話和詞匯，只好淒然又悻悻然地閉上嘴巴。
“謝臨寒，我明天就走，我要去其他門派拜師學藝！”
“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了！”
真假摻半的置氣之詞，這狠話說出來不知是傷他，還是傷自己更多一點。
少年的話音比吹到她耳邊的微風更輕，只低低一個字：“好。”
默然片刻，他又道：“凝凝，我會幫你尋找一個更穩妥的宗門，讓你安心修煉，專註突破。”
“不要再因我而傷心亂神。這一切由我而起，皆是我的過錯，願你早日看淡這段過往。”
要真能這麽輕易，萬事大吉，就好了。
陸凝凝聽著聽著，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，她氣得要把嘴唇咬破，胸口堵著一口上不去下不來的悶氣，這會兒難過極了。
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。
眼角餘光的視線裏，陸凝凝看到一個長得好漂亮，衣裳打扮也像仙女一樣的女孩子，言笑晏晏地朝謝臨寒奔去。
對方攬住謝臨寒的手臂，同時擡眼看向她，眼神微含詫異，一種說不出來的語氣慢慢道：“她就是……你這兩年來的心上人嗎？”
王瀾晴將她從上到下審視了一番，笑容也很是奇怪，松開了謝臨寒。
靠近過來，反握住陸凝凝的手掌，聲音甜甜的，語氣輕柔：“陸姑娘，我替弘真向你賠個不是。你不要再難過了，好不好呀？”
“你今後就留在瓊陽山，王氏子弟均會罩著你，不會讓你再受絲毫委屈！”
陸凝凝這時候還不清楚王瀾晴是誰，以為是謝臨寒的好友或者姊妹，所以才替她打抱不平。
扯了扯唇角，她擠出個很勉強的笑容，說道：“謝謝。”
“啊，對啦！”王瀾晴忽然擡手，素白的手指輕撫過陸凝凝通紅的眼光，指尖沾了一點濕潤的眼淚，撚了一撚。緊接著，用輕松又歡然的語氣笑道：“下個月初九，是我和弘真定親結契的吉日。”
“原先，我還在弘真和他三弟之間猶豫著，不知道選哪一個做夫婿更好。”
“幸好他遇到你，那時候我才知道，原來弘真對我而言……非同一般。我和他自小相識，青梅竹馬，門當戶對，心頭暗自仰慕於他。”
王瀾晴拉著陸凝凝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，最後才開門見山——
“陸姑娘，你到時候也來訂婚宴吧？我不想你就這麽離去，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，我也很喜歡你呢。”
淚水像是要和鮮血一起流盡了。
盤旋的山風嗚嗚咽咽，聆聽時如泣如訴，冷風絲絲鉆進骨頭裏，吹得她全身都是麻木的疼痛。
陸凝凝盯著手指的血口凝固，鼻頭除了腥臭的血氣，其他什麽也聞不到。
她想起來了。
怎麽能忘記那段記憶呢？？
謝臨寒是個負心的渣男！他背叛了她，辜負了她，拋卻情義，扭頭就可以和別的女人訂婚。
陸凝凝動了動手指，讓五指微微蜷起來，肌膚緊繃，傷口卻再次崩裂，傳來的痛意鮮明且深刻。
她不會再喜歡謝臨寒了。
他再來糾纏，說什麽、做什麽……她都不會在意他半分。
從分手的那日開始，他對她產生了懷疑開始，二人便是徹底恩斷義絕。
身體愈發沈重，一陣陣無力的感覺蔓延，陸凝凝疲倦地闔上雙眸。
而這時候，一道淩厲的風刃飛旋而來，迅疾斬斷她腳上的麻繩。
繩結散落開，如一片雕零的枯葉，陸凝凝的身子快速從樹梢往下墜。
未至地面，兩雙有力的臂膀及時將她接住了。
隨之而來的，是兩道低沈清越的話音一同在她耳畔響起，聲音裏透出不加掩飾的迫切慌神：
“師姐！”
“凝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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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謝臨寒這句話，陸凝凝心裏感覺稍微舒坦了點兒，方才的不悅和郁悶像是被他安穩地兜住，然後清掃到看不見的角落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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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陸凝凝喝下了真言水，那王氏家仆眼裏掠過一絲陰險的暗光，低低冷笑了兩聲，變臉只在剎那之間，表情隨即整肅下來，說話的語氣天衣無縫，開始一樁樁一件件地盤問她關於謝臨寒的內心所想。
“你當真不識得謝家的徽識？”
陸凝凝：“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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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卻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般，她沒辦法扭頭轉身，就連神情也煞是平靜，口不由心地道：“我其實……認出來了。”
怎麽回事？！
此話一出，不單是陸凝凝五雷轟頂，大腦像驟然短路了一般，內心的小人在拼命跳腳，急欲沖出身體大聲反駁。此刻，四面其他圍觀的修士們也倍感震驚，目光瞬間浮現出錯愕和鄙夷，心道：此女裝模作樣的功底也太好，方才竟然被她騙過了。
王氏家仆心滿意足，點頭繼續問話：“那你接近謝劍君的目的……”
陸凝凝應聲開口回答，然而說出的那些話，卻與她的內心事實截然相反。
她中計了！
這水該是“謊言水”才對吧？！說出來的話完全是反話！！
陸凝凝急得掌心冒汗，臉色微微漲紅，她知道，謝臨寒是相信她的，他才不會被這些奸計蒙騙過去！
那人還想繼續盤問，而這時候，謝臨寒踏上一步，攔住了他，用手勢制止。
少年的表情甚為平淡，仿佛剛才那些話都不足以撼動他。卻見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腕，一言不發地接過陸凝凝手裏的真言水，就著她剛才喝過的瓶口，倒也不嫌棄什麽，直接將剩下的真言水一飲而盡。
陸凝凝慶幸地眨眨眼，當即面露喜色。
——你知道我沒有騙你！你一定知道！
謝臨寒低下眼眸，輕輕抿了抿唇瓣，將口內微涼的液體全然咽下。
陸凝凝定定地望著他，心頭萬分焦急地想要他為自己辯駁，好還她一個清白。
——這水是假的！是不是！
她心頭吶喊聲不斷，可惜謝臨寒聽不到，現實也不順人意。
飲下了那半瓶吐真言，他眼底卻慢慢浮上了一層疑惑，有些茫然地望著她，眉頭微微蹙起。
謝臨寒沒多說，立刻並攏兩指，靈光從他指尖閃過，將二人身上的“吐真言”藥水功效解除。
陸凝凝怔怔地望著他，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後，似乎能預料他將要說什麽，一陣突如其來的無力和恐慌如同潮水，驀然將她身體灌滿了，頭重腳輕，世界將要倒轉。
謝臨寒的嗓音仿佛時近時遠：“凝凝……這真言水，確實不假。”
不、不可能……
陸凝凝面色雪白，突然抓住他的手臂，用力搖晃起來，磕磕絆絆說：“你、你知道我，我不可能騙你的！方才那些話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！”
謝臨寒鎮定又柔和地握住她顫抖的手指，像過去無數次一樣，輕輕包裹進自己的掌內，話音也是格外溫和的：“我知道。所以，無論如何，我都會相信你。”
見二人依舊如膠似漆，遞出真言水的那個王氏家仆氣得牙關暗咬，卻也無力阻止謝臨寒將陸凝凝帶回神緲宗。
謝臨寒不想引人註目，將她安置在地玄門，先從外門弟子做起。
雖然這大變故打得陸凝凝措手不及，內心慌亂不疊。但自從入了瓊陽山後，陸凝凝心中以為，只要兩個人心意堅定，感情不生嫌隙，就依然和過去沒有什麽分別。
只不過是身份變了而已，要面對的事情變得更多了一些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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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遍遍地告訴自己，要堅定信念，今後要加倍努力修行，好能配得上謝臨寒現在的家世身份，不要讓自己站在他身邊顯得太寒磣、太不起眼了。
後來發生的一切，卻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訴陸凝凝，她當時的想法太天真。
謝臨寒說信任她。
兩個人的信任從來不是牢固如鐵的墻壁，能夠無堅不摧，即使一個小小的蛀蟲，都能讓墻面不知不覺生出細微的裂縫。
他信任她，卻也存了一絲疑問。
入世以來，他見過太多趨炎附勢，太多假意的討好，記不清多少妖精或是女修垂涎他的身子，或下藥或假摔，夜半闖入室，各種騷擾層出不窮。
萬一。
她也有過居心不良的時候呢？
他又如何知曉陸凝凝沒有一刻覺察出他的身份？嘗過的真言水沒問題，她那日所言難道沒有一句真話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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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謝臨寒卻並非只有少年人的純白，他也有陰謀和算計的時候，有沈重的過去，有覆雜的將來，有父母兄弟親族，有即使不願意也不得不背負的家族重擔。
腦內雜亂紛雜，過去種種溫馨時光如吉光片羽，在眼前飛掠而過，又消散無蹤，令他迷惘異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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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之謝家人持續不斷的洗腦規勸，這份已經開了花的情愫，終究不能再任由其發展下去，要及時掐斷花枝，趁尚未結果時，早日遏止。
是謝臨寒先向她提出了分手。
他輕聲說對不起，沒能做到當日的許諾，會盡他所能竭盡彌補她的損失。
陸凝凝哭笑不得，一張臉笑比哭還難看，心道她能有什麽損失呢？只不過傷心一些罷了。
又傷心又氣憤。
為什麽連謝臨寒也不可靠！為什麽連他也說話不作數！
她氣得全身發抖，眼睛腫得像核桃一般，抽噎著把作為彌補的靈石和天材地寶俱都砸落在腳旁，意氣用事地大叫道：“滾開！我才不要你的東西！”
謝臨寒木然如一尊塑像，他從來沒有處理過和女子的舊情糾葛，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好，能怎麽安慰她，又或許此時緘口不言會更好些。
他高估了自己的品行，謝臨寒其實是個內斂多思又多疑心重的人。
謝臨寒無法做到毫無芥蒂地信任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女。
她對他而言，太過神秘莫測，盡管花費很多人力去調查，身份背景卻一概不為人知，回想過去的一些想法和語言也是新奇又陌生，萬一是妖界或是魔界安插在人間的細作？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呢？？
他不能再留她在身邊，甚至是像從前一樣親近她。
信任裂開的縫隙空缺極難填補。
陸凝凝大概也看出來了，她心思細膩又敏銳，少年微小的情緒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。
“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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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凝凝抹了把眼淚，語氣沈沈：“分手吧！我就當沒有認識過你！你這個——”
她很少放聲罵人，發幹的唇瓣碰了又碰，一時間找不出狠話和詞匯，只好淒然又悻悻然地閉上嘴巴。
“謝臨寒，我明天就走，我要去其他門派拜師學藝！”
“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了！”
真假摻半的置氣之詞，這狠話說出來不知是傷他，還是傷自己更多一點。
少年的話音比吹到她耳邊的微風更輕，只低低一個字：“好。”
默然片刻，他又道：“凝凝，我會幫你尋找一個更穩妥的宗門，讓你安心修煉，專註突破。”
“不要再因我而傷心亂神。這一切由我而起，皆是我的過錯，願你早日看淡這段過往。”
要真能這麽輕易，萬事大吉，就好了。
陸凝凝聽著聽著，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，她氣得要把嘴唇咬破，胸口堵著一口上不去下不來的悶氣，這會兒難過極了。
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。
眼角餘光的視線裏，陸凝凝看到一個長得好漂亮，衣裳打扮也像仙女一樣的女孩子，言笑晏晏地朝謝臨寒奔去。
對方攬住謝臨寒的手臂，同時擡眼看向她，眼神微含詫異，一種說不出來的語氣慢慢道：“她就是……你這兩年來的心上人嗎？”
王瀾晴將她從上到下審視了一番，笑容也很是奇怪，松開了謝臨寒。
靠近過來，反握住陸凝凝的手掌，聲音甜甜的，語氣輕柔：“陸姑娘，我替弘真向你賠個不是。你不要再難過了，好不好呀？”
“你今後就留在瓊陽山，王氏子弟均會罩著你，不會讓你再受絲毫委屈！”
陸凝凝這時候還不清楚王瀾晴是誰，以為是謝臨寒的好友或者姊妹，所以才替她打抱不平。
扯了扯唇角，她擠出個很勉強的笑容，說道：“謝謝。”
“啊，對啦！”王瀾晴忽然擡手，素白的手指輕撫過陸凝凝通紅的眼光，指尖沾了一點濕潤的眼淚，撚了一撚。緊接著，用輕松又歡然的語氣笑道：“下個月初九，是我和弘真定親結契的吉日。”
“原先，我還在弘真和他三弟之間猶豫著，不知道選哪一個做夫婿更好。”
“幸好他遇到你，那時候我才知道，原來弘真對我而言……非同一般。我和他自小相識，青梅竹馬，門當戶對，心頭暗自仰慕於他。”
王瀾晴拉著陸凝凝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，最後才開門見山——
“陸姑娘，你到時候也來訂婚宴吧？我不想你就這麽離去，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，我也很喜歡你呢。”
淚水像是要和鮮血一起流盡了。
盤旋的山風嗚嗚咽咽，聆聽時如泣如訴，冷風絲絲鉆進骨頭裏，吹得她全身都是麻木的疼痛。
陸凝凝盯著手指的血口凝固，鼻頭除了腥臭的血氣，其他什麽也聞不到。
她想起來了。
怎麽能忘記那段記憶呢？？
謝臨寒是個負心的渣男！他背叛了她，辜負了她，拋卻情義，扭頭就可以和別的女人訂婚。
陸凝凝動了動手指，讓五指微微蜷起來，肌膚緊繃，傷口卻再次崩裂，傳來的痛意鮮明且深刻。
她不會再喜歡謝臨寒了。
他再來糾纏，說什麽、做什麽……她都不會在意他半分。
從分手的那日開始，他對她產生了懷疑開始，二人便是徹底恩斷義絕。
身體愈發沈重，一陣陣無力的感覺蔓延，陸凝凝疲倦地闔上雙眸。
而這時候，一道淩厲的風刃飛旋而來，迅疾斬斷她腳上的麻繩。
繩結散落開，如一片雕零的枯葉，陸凝凝的身子快速從樹梢往下墜。
未至地面，兩雙有力的臂膀及時將她接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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